首先必須明確指出：喬丹絕無可能贏得15次總冠軍。法爾克顯然在夸大其詞，而他給出的具體數字反而成為絕佳切入點。因為喬丹整個職業(yè)生涯只打了15個NBA賽季，根本不存在通過自主選隊就能奪冠15次的可能性。作為NBA歷史上最具影響力的經紀人，法爾克比誰都清楚：球員無法選擇選中自己的球隊。

詹姆斯當年是被騎士選中的。如果18歲的他有自主選擇爭冠球隊的權利，絕不會挑中17勝65負的騎士。當然現實沒有選擇余地，而騎士后續(xù)數年的糟糕管理有目共睹。因此在效力7年后，詹姆斯選擇了轉投更具競爭力的球隊。

這正是職業(yè)體育的常態(tài)：偉大球員被弱旅選中，長期受困于糟糕陣容。若球隊未能圍繞其補強，球員自然會選擇離開。喬丹的處境本可能如出一轍，和詹姆斯相似，他也被中西部弱旅公牛選中，簽下的新秀合同最初也綁定七年（與詹姆斯在騎士的首段任期完全一致）。這意味著如果喬丹當年決意離開公牛，其轉會時機也將與詹姆斯離開騎士的職業(yè)生涯節(jié)點完全吻合。

那么回溯喬丹生涯前7年：第7個賽季結束時他在做什么？正高舉生涯首座總冠軍獎杯。從喬丹最早可成為自由球員的時點開始，直至公牛生涯終結，他從未讓任何一個完整賽季的總冠軍旁落他人。1991年至1993年完成三連冠后退役，缺席整個1993-94賽季及1994-95賽季的大部分比賽；復出后再奪三連冠并二次退役。事實上，喬丹根本不可能通過頻繁換隊贏得更多總冠軍。除了退役的年份外，他在這個生涯窗口期內包攬了所有可能獲得的冠軍。

這是否能衍生出其他支持喬丹的論點？當然。他是否因退役錯失奪冠機會？完全有可能。喬丹完整缺席了30歲賽季和31歲賽季的大部分比賽，這正是奪冠的黃金年齡。而在34歲賽季后永久離開公牛時，他顯然仍具統治力：三年后復出效力奇才時仍保持全明星水準，更何況詹姆斯正是在35歲賽季斬獲目前的最后一座總冠軍。

但用這些賽季為喬丹辯護其實邏輯錯位，因為放棄參賽本就是喬丹自己的選擇。他錯失冠軍并非由于公牛未能組建優(yōu)秀陣容，而是主動選擇退出比賽。

詹姆斯被迫換隊的根本原因在于騎士始終未能為其打造合適的爭冠陣容，而喬丹顯然從未面臨這種困境，他在公牛與皮蓬、菲爾-杰克遜攜手六奪總冠軍。我們也不能將皮蓬和菲爾-杰克遜的成就完全歸功于喬丹：在喬丹首次退役后的首個賽季，皮蓬就位列MVP票選第三；而菲爾-杰克遜在喬丹二次退役后，又帶領湖人五度登頂。這些傳奇人物本就具備獨立的歷史地位。

倘若喬丹當年搭檔的是詹姆斯在騎士時期的莫-威廉姆斯和邁克-布朗之流，他恐怕也難以斬獲六冠。盡管喬丹本人可能極不情愿承認，但職業(yè)生涯關鍵階段遇到杰里-克勞斯這樣的總經理實屬幸運，正是克勞斯為他帶來了皮蓬、菲爾-杰克遜以及奪冠所需的一切要素。詹姆斯未能獲得這種機遇，因此他只能主動創(chuàng)造機會，通過自主選擇去組建那些喬丹天然獲得的冠軍級陣容。

但暫且拋開這些因素，假設我們身處一個平行宇宙，喬丹也需要像詹姆斯那樣通過換隊來爭取奪冠機會。按照法爾克的說法，假設喬丹真的想“自主挑選兩位超級巨星搭檔爭冠”，他真能做到嗎？

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這并非喬丹個人能力問題，而源于其職業(yè)生涯期間NBA工資帽的運行機制。在那個年代，通過自由球員市場堆積多位超級巨星基本無法實現，關鍵原因在于當時尚未設立頂薪制度。2010年詹姆斯能與韋德、波什組建三巨頭，正是得益于聯盟規(guī)定：三人在新合同首年薪金均不得超過工資帽的30%（三個30%即占工資帽90%），這種數學上的可行性才得以成立。

猜猜喬丹巔峰時期的薪資占工資帽多少比例？答案絕對超乎想象：1997-98賽季（喬丹公牛最后一季），NBA工資帽為2690萬美元，而喬丹單賽季薪資高達3314萬美元，這意味著他一人就占據工資帽的123%。他值這個價嗎？當然，這可是邁克爾-喬丹。但當今聯盟這種操作已絕無可能，當時可行只因尚未設立頂薪制度。這種機制賦予母隊續(xù)約自由球員巨大優(yōu)勢：憑借鳥權，球隊可以突破工資帽限制留住自家球星，這才催生了這類天文數字合同。

喬丹是否可能主動降薪？理論上可行，但需注意：即便他愿意降薪，其他球隊也未必有能力在保留原有巨星的情況下引進他，因為那些巨星們同樣拿著占比驚人的高薪。現行規(guī)則下，自由球員加盟新球隊最高只能簽下占工資帽35%的合同（且需至少10年球齡），但在喬丹的奪冠年代，薪資結構完全處于狂野無序的狀態(tài)。

根據HoopsHype網站的薪資數據庫顯示，從喬丹首冠賽季（1990-91賽季）到公牛最后一季（1997-98賽季）期間，共有26名球員年薪超過當季工資帽的35%。這份名單囊括了喬丹潛在的所有搭檔對象：大衛(wèi)-羅賓遜（5次）、帕特里克-尤因（4次）、雷吉-米勒（2次）、加里-佩頓（2次）和阿隆佐-莫寧（2次）均多次上榜。

以尤因為例：其巔峰年薪曾瘋狂占據工資帽的76%。1996年喬丹成為自由球員時，尼克斯曾試圖讓他與尤因聯手。但由于薪資空間不足，他們甚至想出變通方案，當時尼克斯由有線電視公司Cablevision和酒店集團ITT-Sheraton共同持有。據《芝加哥論壇報》記者薩姆-史密斯披露，尼克斯計劃先給喬丹1200萬美元的薪金空間，再通過讓喬丹出演喜來登酒店廣告的營銷合同追加報酬。

這種操作在當今聯盟被明確定義為“工資帽規(guī)避行為”并屬違法，但在當時卻是組建自由球員超級球隊的唯一可行方案。實際上，喬丹時代的薪資結構根本不可能實現自由球員市場組隊，因為當時巨星們的薪資占比實在過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這難道不是詹姆斯的優(yōu)勢嗎？他擁有喬丹所不具備的建隊途徑。從技術層面看確實如此，但請記住，即便詹姆斯能通過自由球員市場組建超級球隊，他的對手同樣可以。這意味著當詹姆斯必須對抗幾乎不可戰(zhàn)勝的“杜蘭特+勇士”時，喬丹卻從未遭遇過通過自由球員市場聯合專門針對他的巨星組合。從某種角度而言，這反而成為喬丹的巨大優(yōu)勢：他坐擁皮蓬領銜的冠軍級陣容，而對手卻極難湊齊與之抗衡的頂級天賦。

喬丹六次總決賽之旅共面對10位全明星對手（場均1.67位），其中9位由對手球隊自行選秀培養(yǎng)，僅查爾斯-巴克利是通過交易獲得。被喬丹擊敗的球隊根本不可能像勇士得到杜蘭特那樣實現戰(zhàn)力躍升，而缺少這種補強手段，這些球隊在喬丹、皮蓬和菲爾-杰克遜的鐵三角面前始終勝算渺茫。

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梳理這些？是為了證明詹姆斯其實強于喬丹嗎？并非如此。這終究是主觀判斷，選擇喬丹有太多合理依據（我近期還專文分析過喬丹被嚴重低估的1988-89賽季）。但經紀人法爾克這種論點，絕非我們比較歷史最佳球員時應有的討論方式。

這類爭論往往陷入法爾克式的邏輯陷阱：雙方像他指責詹姆斯“挑選隊友”那樣，片面截取數據、榮譽或假設情境，卻忽略兩人身處完全不同的NBA生態(tài)——規(guī)則體系、技術側重、球隊架構與對手構成皆截然不同。

真正的辯論價值應聚焦于球員本質特質：你更青睞能勝任五個位置的全能戰(zhàn)士，還是單項能力登峰造極的專家？更渴望歷史級得分手還是史詩級組織者？這些無法客觀解答的問題，才是判定“Goat”的核心標準，而非通過貶低一方來抬高另一方的廉價話術。

原文：Sam Quinn

編譯：李太白